潮新闻客户端 周维强

对于诗歌,越来越有不知道如何去阅读的困惑。
四十五六年前,那时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困惑,“五四”及三四十年代新诗人的作品——郭沫若、闻一多、冯至、徐志摩、戴望舒、卞之琳、何其芳、艾青、九叶派……让我发生兴趣,也读来兴味浓郁。所以当时看到写过“俱往矣,数风流人物……”的伟人与作家梅白的谈话,说他不看新诗,给一百大洋也不看。这令我有点儿不太以为然。然而现在,看到某些诗歌——这样的诗歌且越来越多,我真会起这样的念头了。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了呢?有一个比较主要的原因,就是没有“韵”,没有“格律”,就像是散体文字(不是“散文”)的分行,读起来没有节奏,没有韵味,一个接着一个句子或词组铺下来,平淡平板得像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。

20多年前,写《扫雪斋主人:钱玄同传》,看到语言学家黎锦熙写给同在北师大国文系任教的钱玄同的一封信,信里盛赞徐志摩的《残诗》。《残诗》写于1925年1月,初刊同年1月15日《晨报·文学旬刊》,时当冯玉祥把废帝溥仪赶出紫禁城,诗篇以底层老百姓的口吻和京白写废宫。黎锦熙的这封信发表在1927年2月《新生》第八期。信里黎锦熙说他“三年前某日在《晨报》副镌上看见了这首诗,拍案叫绝……赶紧报告”钱玄同,“推为新诗第一”。为何推为“新诗第一”呢?黎先生首先说了“内容意境”,以为“从元微之的《连昌宫词》到王湘绮的《圆明园词》,都不能及他的深刻精悍”。在内容意境之外,黎先生尤其推重这首诗的“声韵腔调”,接下来也就顺理成章地切人黎先生当时关注的语言文字问题:只有“国语罗马字”才能识得这首《残诗》的“神理气味,格律声色”之美。“国语罗马字”的功过是非不在本文讨论范围。笔者想要说的是,徐志摩这篇《残诗》音韵之美,我们读来就能直观地体会到,并且顺着这个音韵节奏,不由自主地一口气读完了它。这首诗能获得语言学家的盛赞,不是浪得虚名。
黎锦熙先生后来1931年写《国语运动史纲》这部著作,在《论“大众语文学”》一节里引了这封写给钱玄同的信,信中还说他这样评论这首诗,“并不是‘阿其所好’”,那时他都还不认得徐志摩。1934年黎先生修改《国语运动史纲》,在这一节里又补充道:直到1929年——也即黎先生写给钱玄同的这封信发表的将近两年后,他才和徐志摩结识,在刘半农请客的席上,送了徐志摩一本国语罗马字《国语模范读本》,徐志摩“马上读得如流”,此后直到徐志摩飞机失事之前,“常要和我们讨论新诗韵……”诗人徐志摩和语言学家们讨论新诗的诗韵,不知道今日新诗人是不是还关注诗歌的“诗韵”?或者我这是提了一个比较落伍、比较不了解今日新诗的问题?
2025年4月15日,杭州西溪
附徐志摩《残诗》
怨谁?怨谁?这不是青天里打雷?
关着;锁上;赶明儿瓷花砖上堆灰!
别瞧这白石台阶儿光润,赶明儿,唉!
石缝里长草,石上松上青青的全是莓!
那廊下的青玉缸里养着鱼,真“凤尾”,
可还有谁给换水,谁给捞草,谁给喂?
要不了三五天,准翻着白肚,鼓着眼,
不浮着死,也就让冰分儿压一个扁!
顶可怜是那几个红嘴绿毛的鹦哥,
让娘娘教得顶乖,会跟着洞箫唱歌,
真娇养惯,喂食一迟,就叫人名儿骂,
现在,您叫去!就剩空院子给您答话!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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