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严萩平
1
救助专员抱着脑袋大的箱子,走进小棚屋,“阿斌,起来!接‘脑师傅’了。”
阿斌翻下床,瘪嘴皱眉,小声嘟囔:“都说了,那东西挂耳朵上不舒服,还得充电。”甩开胳膊,他指了指屋角的旧排插,“我做生意,婆娘炖药,小娃读书。家里就两个充电口,不够用……”
唉!真不知好歹。专员轻声一叹,摇了摇头。
阿斌还在数着手指头,自顾自地介绍着:“我折纸元宝卖给纸扎店,五十个,五元钱,靠手艺吃饭,不丢人。挣的钱,够我卷烟、换酒、交话费……加上救助金,我们一家子也吃喝不愁。”阿斌还一脸自豪。
这时,他家小娃回来了,丢下书包就扑过来接专员手里的箱子:“哇!这是和机器鹦鹉同期的新品啊。”小娃打开箱子,取出耳机状的“脑师傅”,望着他爸阿斌:“收下吧!没准能把纸元宝变成金元宝。”
阿斌愣住:“啥金元宝?”
小娃扬眉,把“脑师傅”挂在阿斌的耳朵上,奇异电流回荡在阿斌的脑海里。儿时捡尿布、少年吃花糖、壮年收废品……数十年记忆,如千阶魔方,迅速在脑海里旋转出现,接着,扫描完了阿斌回忆的那道光迅速地整合、变幻着,透过阿斌的眼睛闪着光亮。阿斌一时有些头晕目眩。
专员扶着阿斌的胳膊,让他坐在屋角的一摞黄纸前,阿斌眼里那道光扫描了黄纸,光影里出现了一个元宝的模样。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迅速牵引着阿斌的手指,拈起一张黄纸,掐指、对折、撵线。没来得及眨眼,十对纸元宝便做好了。
阿斌看着自己的一双手,呆若木鸡。小娃在一旁,眼里冒出了光:“神了!这么快。”
专员微微一笑,开始跟他们爷俩细数“脑师傅”的技术构成。什么“人工智能”“记忆挖掘”“反向沉浸”“脑识指引”“无伤接口”等,阿斌听得愣神,他还是不太懂。小娃倒是一直点着头,满脸兴奋。
专员临走前,抛来一句:“关键是,能挣钱,半年看成效。”
2
原来,这是救助中心根据领取救助金的人员名单,安排到阿斌家助他“脱贫”的“脑师傅”。
自此,阿斌和“脑师傅”搭伙过起了日子。
只要阿斌没睡,“脑师傅”就不停止工作。它教阿斌折纸,提醒阿斌给生病的婆娘煎药,还教阿斌怎么辅导小娃的作业。但凡阿斌想了一下什么自己有兴趣学习的事,“脑师傅”都迅速“安排”: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…A、B、C、D、E……各种知识在阿斌的大脑里回旋、充斥。
数月时间,阿斌在“脑师傅”的“手把手教导”下,不仅会折纸车、纸船、纸电视,甚至还会折纸房子等大件纸折品,经阿斌一双灵巧的手做出来的各种纸折玩意,一箱接一箱地送进纸扎店换了钱。
这天,阿斌坐在桌前发呆,“脑师傅”还在他脑子里教这教那。小娃爬上阿斌的大腿,拍了拍“脑师傅”,说:“爸爸挣到钱,给我买教我识字的机器鹦鹉。”
阿斌一巴掌拍在小娃屁股上:“不好用!太多事,搞得我脑子没停过。”阿斌抱下小娃,跑去厨房想喝一杯,一道黑影突然挡在眼前,他找不到酒瓶在哪里了。他又去摸床头的烟和打火机,双手却不受控,怎么也点不着烟,还把自己的手指给烫了一下。阿斌放弃了,又坐回了桌前,继续折纸——他已被“脑师傅”强行戒酒戒烟三个月了。
“没意思!”阿斌掏耳朵,想拆下“脑师傅”,小娃又爬了上来,挥手阻止:“挣钱!爸爸要挣钱,给我交学费,照顾妈妈……”
“折纸,就挣那点钱!”阿斌挠一挠脑袋,两手一摊:“想过好日子,得挣大钱。”
眼前突然“灵光之闪”,出现两个字:“安排!”阿斌有点没明白。但他还是起身,拎着娃去做作业,自己给婆娘煎药去了。

绽放 陈秋明 摄
3
隔天清晨,“脑师傅”唤醒了阿斌。迷迷糊糊间,阿斌提了个大筐爬上了后山,那里有一大片木棉树。木棉花正开得漫山遍野。
“脑师傅”指引着阿斌,摘了满满一大筐木棉花回家。接着,焯水、晾干、揉碎,捏成一颗颗花形糖果,再晾晒成型……最后再裹上糖。看着那红艳艳的颜色,小娃忍不住偷拿了一颗放进嘴里,口感独特,他冲着爸爸直竖大拇指。
那天周末,下午,阿斌收拾好糖果,准备好板车,安排好婆娘,带着小娃,去了县里的夜市摆摊,叫卖“木棉花糖”。别致的造型、新颖的口感,一时间吸引了不少食客。小娃在阿斌的指导下,站在板车旁一板一眼地给大家介绍着木棉花的药用功效,逗得食客哈哈大笑。手机里的收钱提示嘀嘀声,响个不停。
深夜收摊,牵着小娃,阿斌在赶回家的路上,看着月亮自言自语:“‘脑师傅’真好,这下生活有盼头咯。”
他循着记忆里祖父曾经教过他做花糖的方法,把山里各种可以吃的花都做成了不同的糖果,摆上了他的板车。不久,他又在“脑师傅”的指引下,去注册了商标、申请了营业执照,还开通了直播视频号……
某天,“脑师傅”骤然嘀嗒一声,光芒一闪便彻底熄灭了。“脑师傅没电了?”阿斌试图重启,可始终没反应。阿斌想起了那位救助专员,翻出了电话号码。电话打通,救助专员笑了:“助贫目标完成。明天我该来回收‘脑师傅’啦。”
“那我怎么办呢?”阿斌不乐意了。他紧紧抱着脑袋大的盒子睡了一晚。
第二天,专员来了,阿斌还是不肯松手。专员拍了拍阿斌的手背,取回盒子,说:“要相信自己。‘脑师傅’也不是大神仙,你现在学会的,其实都是你自己记忆里的本事。‘脑师傅’只是帮你把深藏的知识,挖掘出来,充分发挥利用,结合现实推出新的计划,再帮你实现。本质上,所有技能都还是你自己的。你看,现在我回收‘脑师傅’,规划重启后,还要送它去别的需要它的人家里去。”
阿斌似懂非懂点了点头,道了一声“谢谢”。看着专员离开的背影,驻足良久。

原文载于《羊城晚报》2025年7月2日A7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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